卡迈勒、萨巴哈兄妹

从前,在埃及有个商人拉赫曼,他的儿子和女儿都长得如花似玉,老两口对他们爱若掌上明珠,给他们起了非常好听的名字:儿子叫卡迈勒,女儿叫萨巴哈。

拉赫曼见儿子和女儿长得如此漂亮、可爱,心中十分高兴,同时也很担心。因为人长得过于出众,必然会受到一些人的嫉妒。有的人甚至会伤害他们。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拉赫曼就对兄妹俩倍加看护,为了避免受到别人的敌视和中伤,他便整天把孩子关在家中,不让他们出大门,只准在屋里、院子中玩耍,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就这样,卡迈勒和萨巴哈兄妹俩在家里一直呆了十四个年头,除了自己的父母。亲戚和家中的仆人外,不认识其他任何人,生活内容特别单调。在这漫长的岁月中,拉赫曼夫妇倒是尽心尽意地在家里教小兄妹俩读书、习字,背诵《古兰经》。向他们讲授文化艺术知识。

在那个时代里,姑娘家大都足不出户,可是男孩子却是每天在外面东跑西颠的,没有白天晚上关在家里的。一天商人的妻子终于沉不住气了,责问商人道:

“你把儿子关在家里这么多年,到什么时候算一站呢?我要问你,这孩子究竟是大姑娘还是小伙子?”

商人说:“他当然是棒小伙子啦!”

商人妻子说:“你既然知道他是个男孩,那你为什么要把他关在家里这么多年,大门不准出,二门也不让迈,使他只认家中人,不知天下事?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呢?你说,你为什么不让他到生意场中去闯荡一番。见见世面呢?你为什么不让他积累经验。成长壮大呢?你为什么不让他去结识商人和各界人士,以便学会待人处事的本领呢?你说呀!现在可倒好,除了家里人以外,其他人谁都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人家,等你去世的时候,人们都不知道卡迈勒是你的亲生儿子。如果卡迈勒空口对人家说:‘我是拉赫曼的儿子。’又有谁能相信呢?他们准会感到十分奇怪地说:‘这事真新鲜,我们可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拉赫曼有个儿子呀!’在那种情况下,儿子就无权继承我们的全部财产,官府知道了,也会没收我们的财产。儿子失去了继承权,变成了一个穷光蛋,他的日子可怎么过呢?至于女儿萨巴哈,她也应该跟人们认识一下,让大家了解她,她也好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结婚,了却她一生的大事。这样做,才是我们做父母应尽的职责呀!”

商人说:“你说的这些都在理。其实我也是迫不得已才这样做的呀。这两个孩子越长越漂亮,长得十分漂亮可人,难免遭到不测,受到一些人的嫉妒和敌视。这正是我一直很担心的事情。”

商人妻子说:“愿安拉保佑他们,不会发生什么意外的。总把他们关在家里算怎么回事儿呢!今天你就带儿子到咱家的店铺里见见世面,你试试看,不会发生什么意外的!”

说完,商人妻子就取出一套漂亮的时装,给儿子穿上。卡迈勒本来就很漂亮,经他妈妈这么一打扮,显得更加英俊。潇洒了。商人听从妻子的主意,带着卡迈勒走出家门。大街上五光十色,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卡迈勒平生头一次走出家门,眼前的一切,对一般人来说早已熟视无睹,可是对于他来说,却什么都是新鲜的。他睁大着眼睛,东瞧瞧。西望望,看也看不够。街上的左邻右舍。过往行人见他长得白白嫩嫩的异常漂亮,也都为他的美貌所吸引,纷纷投来惊奇。赞羡的目光,有些人上来争着吻他的手,围着他看个不够。他们说: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拉赫曼家里有这样英俊的小伙子,映照得整个街市都增光添彩了!”“节日的新月从拉赫曼家里露出来了!”

人们用最美好的词汇来形容。赞美卡迈勒,可是拉赫曼听起来却非常不舒服。他很想支开围着卡迈勒团团转。不断奉承他的人们,可是他又不能公开地去做,只好在心里狠狠地咒骂着自己的妻子,怪她不该出主意让儿子抛头露面,惹得人们如此注意他。围观。赞美。议论的人越来越多,把他们父子俩围了个水泄不通。拉赫曼只好脸上赔着笑,但心里骂着妻子,两手用力拨开人群,把儿子拉到自家的店铺前。他打开店铺门,坐到里面,让卡迈勒挨着自己坐下。他抬头一看,店铺前早已被围观的人堵得严严实实的,爱看热闹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地拥挤在店铺前。人们光顾得观看美少年了,谁也不买东西。买卖做不成,拉赫曼心里挺不是滋味,不知如何是好。

商人拉赫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买卖是做不成了,心中十分烦躁不安。这时有一个苦行者拨开人群,来到店铺前。他和其他人一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卡迈勒,但他和人们不同的是他一面看,一面痛哭流涕,还不时用手摸着自己的满头白发,最后取出一束鲜花,献给了卡迈勒。此人怪异的神情。举止引起了拉赫曼的注意,他觉得此人与众不同,便取出一点钱,送给他,对他说:

“苦行人,这是给你的钱,拿去快走吧。”

苦行者收下了钱,却并不离开,反倒一屁股坐在店铺前的长凳子上,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卡迈勒,泪水越流越多,甚至还放声大哭了起来。围观的人都被这种情景吸引了,纷纷议论开了:“这种苦行者大部分不是好人!”“这个苦行者真奇怪。”

苦行者的奇怪举止。围观者的纷纷议论使得拉赫曼再也坐不住了。他猛然站起身来,拉起卡迈勒说:

“儿子,咱们今天做不成生意了,咱们离开这儿,回家去吧!都是你妈出的好主意,惹出这么大的乱子!”

他说着,把儿子带出店铺,将铺门关好,对那个苦行者说:

“给了你钱,你就该离开这儿,你不走,那我们走。”

苦行者见他们父子俩离开店铺,就跟在他俩身后,其他人也跟着他俩,一直走到拉赫曼的家门口。拉赫曼将儿子送进家门,回头对痛哭流涕的苦行者说:

“你这人真不知道好歹,怎么还跟到我的家里来了?你哭什么?你到底要怎么着?”

苦行者哭着说:“尊贵的主人,我是安拉的客人,你应该让我在你家里住一宿才对呀。”

拉赫曼听到他提到安拉的大名,便说:“你既然说你是安拉的客人,那就只好让你进屋住一宿了。不过你自己应该检点些,不能对我儿子有任何不检点的行为,否则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他把苦行者让进客厅,让他坐下,回头对儿子说:

“孩子,苦行者现在是咱家的客人了,你去陪他坐一会儿吧。我打开窗户在暗中窥探他,假如我发现他有什么不正当的言行举止,我就会立即杀了他。”

卡迈勒遵从父亲的安排,到客厅里陪着苦行者,跟他聊天。苦行者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只是呆呆地。目不转睛地看着卡迈勒,泪水无声地刷刷地往下流,还不时地唉声叹气。就是在吃晚饭的时候,他也是边哭边吃,目光总是不离开卡迈勒。拉赫曼见苦行者还算本分,就对卡迈勒说:

“孩子,今晚上你就陪着这个苦行者伯伯睡吧。”

苦行者却不同意,他对拉赫曼说:“不,我尊贵的主人,请把这孩子带走,否则的话,我们几个同在一个屋里睡好了。”

拉赫曼说:“你是我们的客人,不要客气了,你就和我儿子一块儿睡吧,你对这儿不熟悉,夜里你需要什么,也许我儿子会帮助你的。”

拉赫曼说完,便扬长而去。但他并没有走远,而是躲在窗户后面,暗地里观察苦行者的一举一动。经过他的观察,他认为苦行者并不是个包藏祸心。为非作歹的人。可是使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个苦行者为什么总是盯着卡迈勒伤心流泪呢?为了解开这个谜,他推门进去,与苦行者攀谈起来:

“我说,你这位修行的人,我观察了你,觉得你还是一个正派人。不过我仍然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在哭泣呢?”

苦行者一惊,为难地说:“唉,我尊敬的主人,请你别再触痛我心灵的疤痕了吧!”

拉赫曼见他不愿意说,反而更为急切地想知道,说道:

“我非常想知道,你一定得告诉我!”

苦行者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那好吧,就让我说给你听吧。我本是个四处流浪的修行者,为了观察宇宙的奥妙,我一向飘泊于世界各地。一个礼拜五做礼拜的时候,我来到巴士拉城中,奇怪地看到全城家家户户店铺的门都敞开着。各种杂货店。饮食店也都如此,但是到处见不到一个人影,甚至连猫狗也都没有一只,整个城市一片死气沉沉,是一座空城!这种情景使我感到异常奇怪,心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城里所有的人都带着他们的猫狗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时,我觉得饿极了,很想吃点东西。我见所有的饮食店大门都敞开着,便大摇大摆地先到面包店里拿了面包,再到油脂店中蘸奶油和蜂蜜吃,又到茶馆里去喝茶,还到咖啡店里痛痛快快地喝了一壶煮好了的咖啡。吃饱喝足了,定下心来一想,更觉得奇怪了,又想:难道是死神突然来到,全城的人一下子全都死去了,或者是某一种噩耗传来,人们害怕灾难临头,来不及关上铺门,便匆忙逃难去了?正当我自言自语地说着,对这里的奇情怪状百思不得其解时,耳边传来了一阵杂乱的鼓乐声。我慌忙躲在一堵墙后,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偷看着外面的情况。我看到有一群年轻漂亮的姑娘向我这里走来,她们一共是八十个人,没有戴面罩,一个个长得如花似玉。领头的姑娘骑着高头大马,马鞍上镶着金银珠宝,显得光彩照人,姑娘头上佩戴着名贵的首饰,打扮得花枝招展,她戴着的宝石项链。胸前挂着的金质佩饰。手上星光般灿烂闪光的手镯。脚上系着的镶珠宝石的脚镯子,都是我见所未见的。飘飘欲仙的姑娘们前呼后拥地围着她,她身边有一个佩一把翡翠柄带镶金宝石剑鞘长剑的姑娘,看上去像是她的贴身女保镖,闪动着一双聪慧的大眼睛,显得精神抖擞。

那骑着骏马的姑娘来到一个咖啡店前,勒住马,似乎发现了什么异常情况,大声说:“姑娘们,我听到在这家店铺里传来人的呼吸声,你们快进去搜查一番,我们都没有戴面纱,绝不能让人躲在暗处偷看了我们!”她的命令一下,姑娘们便神速地涌进咖啡店里,不一会儿,她们就从里面拖出一个吓得面无人色的男人,把他像干柴一样扔到姑娘面前,说道:“报告,我们找到一个不知好歹的男人,把他带来了。”姑娘连正眼看都不看一眼,便说:“杀了!”女保镖跨前一步,手起剑落,那男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死了。她们把他撇在那里,便像一片彩云似的飘然而去。

我目睹这悲惨的一幕,吓得浑身上下如同筛糠似的颤抖不止。正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远处渐渐传来了阵阵嘈杂声,我看到一些人从较远的隐蔽处走了出来,各自进入家门。店铺。有人发现地上躺着被杀的人,都围拢过来看,大家议论纷纷,乱成一团。我趁乱从隐蔽处出来,那个骑马的姑娘给我的印象太深了,她的倩影已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中,我似乎已经爱上她了,我要找到她!可是我小心翼翼地到处打听她,却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向。我只好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离开了巴士拉,飘泊到这里来,一路上只是惦念着那个可爱的姑娘。今天在市上,我偶然间看到了你的儿子,惊奇地发现你的儿子竟然跟那个姑娘长得一模一样!我触景生情,更加怀念那个姑娘,因此止不住泪水长流。这就是我为什么总是伤心落泪的原因!

苦行者讲完了自己的经历,又失声痛哭了一场。他对拉赫曼说:

“尊敬的主人,我在这里已无事可做,请允许我这就向你们告辞吧!”

拉赫曼怀着同情。怜悯的心情,默然打开门,目送着苦行者远去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卡迈勒听了苦行者的诉说,激发他对巴士拉的无限的好奇心,同时他也很想见识一下苦行者所说的那个小姑娘。翌日清晨,在床上辗转一夜未眠的卡迈勒对他父亲说道:

“爸爸,商人家的子弟通常都跟他们的父辈一样喜欢走出家门,到外地去经商赚钱。他们的父亲会帮助他们备好畅销货。打好行装,亲自送他们上路。爸爸,你怎么不给我准备些货物,让我到外地去闯荡一番。见见世面呢?”

拉赫曼说:“孩子,你要知道,那些让自己的孩子背井离乡到外地去做生意的人,大都是因为他们家底薄,日子过得不富裕。本钱太少。他们让儿子远走他乡,目的只是为了赚钱谋生。可是我们家就不同了,家里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用不完的家产地业,我又有什么理由让你到异乡去受苦受累呢?而且,我实在舍不得你离开我,像你这样漂亮的少年郎,又没有经风雨。见世面,平时你一个人出家门,我都不允许,何况你独自要去异国他乡呢,那是绝对不行的。”

对于父亲的劝说,卡迈勒一点儿也听不进去,他执意要出去,坚定地对父亲说:

“爸爸,反正我一定要出去的,请你给我准备一些货物,让我出去做买卖吧,也可以顺便参观一下各地的风光。领略一下各地的民情,这样就能见世面。锻炼自己。假如你绝对不让我出去,那我也要设法偷着跑出去,即使是没有什么资本。货物,我也要去闯一闯!”

既然儿子的态度如此坚决,拉赫曼就不得不考虑一下自己是否要转变立场了。他去跟孩子他妈商量了一番,对她说:

“卡迈勒这孩子要出去做买卖,要我给他准备资金和货物,从此要远离家乡,这可怎么办哪?”

他妻子说:“亏你还是个商人呢!他一个大小伙子到外面去见见世面。碰碰运气对你又有什么不好?俗话说:‘子承父业,’他是你的孩子,本来就应该去经商做买卖,你应该为此感到骄傲才对,为什么还满脸不高兴呢?”

拉赫曼不服气地说:“那些出去做生意的人家里都很穷,他们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让孩子背井离乡,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做买卖。你以为经商是去游山玩水吗?那得卖苦力,得吃大苦耐大劳,到处奔波跋涉!他们绝不会心甘情愿地让孩子去吃苦,只是由于家里穷,迫不得已才这样做的。咱家就不同了,不愁吃,不愁穿的,有用不完的金银财宝,犯不着让这么漂亮的孩子去受苦!”

他妻子急了,吼道:“钱。钱,你就知道钱,除了钱之外,你还知道什么?你要是不答应他去,那我只好用我的私房钱来为他备办货物,让他上路了。”

拉赫曼叹息着说:“家里不管什么事,只要你一插进来,准保变样!这么小的孩子,单独一个人走南闯北,难免不会发生悲惨。可怕的事情!”

他妻子说:“他还没出门呢,你就说这种丧气的话!你应该冷静地想一想,让他出去经商赚钱,这是天经地义。正大光明的事情,我们做父母的又有什么理由阻拦他呢?况且,他现在主意已定,你越是不让他去,他就越要想方设法偷偷地找机会逃出去,甚至逃得无影无踪,叫你找都找不到,到那步田地,你我只有干着急。丢人现眼的份儿了。”

在家务事上,拉赫曼总是让妻子三分,况且他觉得妻子说得也在理,便只好同意让卡迈勒离家出去经商了。他给儿子准备了价值七万个金币的货物,母亲也给儿子一个盛有四十颗名贵宝石的袋子。拉赫曼嘱咐卡迈勒说:

“孩子啊,你带好这些货物。宝石上路吧,你在必要时可以用它,你要多加保重啊!”

卡迈勒把装有宝石的袋子挂在腰间,携带着货物和仆从们,依依不舍地与父母。妹妹告别,满怀希望地向巴士拉前进。他马不停蹄地跋涉着,披星戴月地赶路,还有一天的路程就要到达巴士拉了,他心里就甭提有多么高兴了!突然,正当他带领仆从们前行时,半路上杀出一群匪徒,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凶残地杀光了他的仆从,血流成河,他灵机一动,把血迹涂满脸上。手上。脚上,倒在地上装死。匪徒们剥去了他那身华丽的外衣,抛下他,掠走了货物。

卡迈勒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看到匪徒们已经远去,才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他眼下已是人财两空,只是挂在腰间的宝石袋子没有被匪徒们发现。他擦干脸上。身上的血迹,重振精神,只身继续向巴士拉城走去。这天刚好是礼拜五,应该是穆斯林聚礼的日子,可是整个城市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死寂一片,就像那个苦行者所说的一样:各种商店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货物,门窗全都打开着,却没人管。他信步走进一家餐馆,饱吃了一顿,又到一家饮料店,足足地喝了一通,然后便在城里各处闲逛。正在这时,突然听到一阵鼓乐声,他急忙躲进一家店铺中,屏住呼吸,偷偷地朝大街上看,不一会儿,一群美丽动人的姑娘匆匆而过。

这群姑娘过去好久了,人们才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头来,汇集到市中来,而且越聚越多,城市重新人声鼎沸。热闹非常。卡迈勒以一千个金币的价格把一颗宝石卖给当地一个珠宝商人,作为日常生活费用。

卡迈勒在城里过了一夜,第二天他到澡堂里洗了澡,换上新衣服,立即变得犹如一轮明月般地灿烂夺目。他又卖掉四颗宝石,得到四千个金币。他买了几套质地上乘。十分华丽的衣服,穿戴起来。他经过一家理发店,便进去理发,与理发师傅攀谈起来。他问道:

“老师傅,我是从外地来的,对这城里的情况一点儿也不了解。令我感到奇怪的是,昨天我进城的时候,看到全城各个店铺门窗大开,却无人看守。后来有一群姑娘簇拥着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漂亮女孩匆匆而过。后来城里人才从各个角落里露出头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理发匠停下手中的活,忙问:“嘘,小声点儿,你没跟其他人谈到此事吧?”

卡迈勒摇摇头,表示没谈过。

理发匠小声说:“孩子,你初来乍到,一定要多加小心,千万别在其他人面前提起这件事。你知道人们就喜欢传话,什么事一出口,就一传十。十传百,传来传去,很可能就变成以讹传讹,成为谣言,而且祸从口出,你漫不经心的一句话,也许就酿成杀身之祸呢!我告诉你,巴士拉城中的居民,遭到大灾大难了!从来也没有人见过你所说的那种情景,其他地方的人也无从知晓呢。每到礼拜五,人们就在天一亮把自家的门窗关锁好,把猫狗也都拴禁起来,然后他们都到清真寺里去躲避,所有的人都不得躲在屋子里,更不能在暗处偷看。人们只知道这里有这个规矩,但谁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看来你对这情景有了一定的了解,如果你想彻底弄明白此事,那你明天再来,今晚我向我老婆打听一下。她是一个接生婆,曾经为一些官吏人家接过生,她经常出入达官贵人家中,因而见多识广。无事不晓,对城里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我今晚问她,明天你就可以知道了。”

卡迈勒听了理发师的话,心中特别高兴,随手抓出一把金币给他,对他说道:

“大师傅,这点小意思是我孝敬伯母的,我就把她当作亲生母亲了。”说完,他又掏出一把金币塞到理发匠手中,对他说:“这是给你老人家的,此事就拜托你们二老了。”

理发匠见钱眼开,立刻喜眉笑眼地说:“那你在这儿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把真情实况告诉你。”

说完,理发匠便匆匆离去。他回到家中,把自己与卡迈勒交往的情况告诉他妻子,对她说:

“这个小伙子是个大商人的公子,为人十分慷慨大方。他很想知道每个礼拜五午前禁止居民和猫狗出入的原因,希望你能把真实情况告诉他,他绝不会亏待我们的。”

他妻子见到那么多金币,心里真高兴,便说:

“你快去叫他到咱们家里来,我会让他心满意足。知道一切的。”

理发匠听妻子如此说,便又急忙急促地跑到理发铺里,对坐在那里等着他的卡迈勒说:

“好孩子,我跟我妻子说了,她说让你到我们家里去,她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

卡迈勒很高兴地跟着理发匠来到他家中,见到他妻子。接生婆亲热地接待了他,请他坐下,他又掏出一千个金币给她,对她说:

“就请伯母直言,那个小姑娘究竟是什么人?

于是接生婆就说开了:“孩子,事情是这样的。很久以前,印度国王将一颗宝石送给巴士拉国王。国王很喜欢这颗宝石,他想给这颗宝石钻个孔,又不使它破裂,便把许多珠宝商人召进宫里来,对他们说道:‘我这儿有一颗名贵的宝石,我想让你们在这颗宝石上钻个孔。谁要是完满地做好这件事,无论他提出要什么,我都会答应他。但是谁要是把它给弄裂了,那我要处死他!’”

珠宝商们听了,吓得面面相觑,不敢动手,他们对国王说:“陛下,我们谁也不能担保不使宝石破裂,因为宝石的性质一般都是很脆的,因此钻孔时难免产生破裂。为这颗宝石钻孔,恐怕只有我们的领袖阿贝德能做到万无一失,他的手艺比我们高明得多了。他堪称是一位巨匠,他对珠宝行业十分精通,而且学识渊博,家业丰厚。请陛下召见他,让他来完成给陛下宝石钻孔的任务吧。”

国王立即下令,把阿贝德召进宫中来,向他交待了为钻石钻孔的要求。阿贝德坦然答应下来,仔细地端详宝石,然后动手,不久就给宝石钻了孔。国王见状,十分欣喜地对阿贝德说:“你真行,是真正的巨匠。你说吧,你要得到什么赏赐呢?”

阿贝德却不慌不忙地说:“陛下,我请求推迟赏期,让我明天再来求赏吧!”

阿贝德为什么不当即求赏呢?因为他习惯于凡事都要跟妻子商量着来办。他的妻子是谁呢?她就是你见到过的那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小娘子。他非常地爱她。敬重她,不得到她的同意,他不轻易自行决定去做一些大事。在获得国王的恩准之后,他回到家中,问他妻子:“国王召我进宫,让我把他那颗心爱的宝石钻孔而不破裂,我照办了。他答应恩赏我,我请求将赏期推迟一天,以便能回来听听你的高见,你说说看,我们应该向国王提出什么要求呢?”

他的小娘子说:“咱们家里的金银珠宝恐怕一辈子也用不完,你如果真心爱我,明天去向陛下提出一个要求,就是为我颁布一条禁令,让城中的居民每个礼拜五聚礼前两个小时都到清真寺里去,或者关起门窗躲在家里,不论男女老少一律不准上街,闹市区里的商店不要关门,让我带着婢女们骑马到市中心去任意尽情游览一番,而且不准任何人在暗地里偷看我,否则,我有权杀死违禁的任何人。”

第二天,阿贝德便依照妻子的愿望向国王求赏,国王为了践诺,便一口答应了下来。他立即派人向全城居民宣布了这条禁令。商人们听了,担心地说:“让我们把店铺门都开着,人是都躲起来了,可是那些猫呀。狗的可就来劲儿了,它们钻进铺里乱吃东西可怎么办呢?”

为了保证商人们的货品免受猫狗的践踏,国王便又补充了必须在此时把各家各户的猫狗拴禁起来的禁令,等到聚礼完毕之后再放开它们。从此以后,阿贝德的妻子便获得了这个特权,每逢礼拜五聚礼前两小时,她总是骑着高头大马,在婢女们的簇拥下,耀武扬威地在空寂无人的京城里横冲直闯。逍遥自在地游览,没有人敢留在街市上,也没有人敢躲在暗处偷看她的芳容。这就是这时在城中见不到一个人的原由。

理发匠的妻子一口气讲完了城里空无一人的原由,又问道:

“孩子,你打老远地跑到这儿来,难道仅仅是为了知道这件事的真实原因吗?或者你还有什么别的打算?”

卡迈勒直言不讳地说:“伯母,不瞒您说,我很想见识一下这位小娘子!”

理发匠妻子又问:“你想见识她?我问你,你带来了多少值钱的东西?”

卡迈勒说:“我随身带来了四种名贵的宝石,它们值不同的价钱,有的每一颗值五百个金币,有的值七百个金币,有的值八百个金币,有的值一千个金币。”

理发匠妻子问:“你舍得拿四颗宝石来开销吗?”

“怎么舍不得?”卡迈勒说,“为了达到目的,就是让我全都拿出来,我也心甘情愿!”

“既然如此,”理发匠妻子说,“你到市上去,拿一颗价值五百个金币的宝石,去找那个名叫阿贝德的商人,此人的特点是衣着整齐考究,他坐在铺中,手边总摆着一些镶配工具。你找到他之后,让他帮你用这颗宝石镶个金戒指,让他不要做得太小,也不要太大。你先付给他二十个金币作为工钱,再赏给其他工匠每人一个金币。然后你坐下来跟他聊天,有乞丐前来乞讨时,你要大大方方地赏给乞丐一个金币,你要让阿贝德觉得你这个人十分大方,是个仗义疏财。乐善好施之人,从而对你产生羡慕亲切之感。然后,第二天你再带一百个金币来给我们,我们太穷了。”

“就这么说定了!”卡迈勒说完,告别了接生婆一家,回到旅店,取出一颗价值五百个金币的宝石,来到珠宝市场中,东问西打听地找到阿贝德的铺子,果然见他衣冠楚楚地坐在铺中,铺中有四个工匠在埋头工作着。他上前向阿贝德问好,掏出那颗宝石对他说:

“师傅,我想麻烦你用这颗宝石打个金戒指,不要太大,也不要太小,尽量做得相称些,手工要细致些。”

说完,他掏出二十个金币交给阿贝德,说是付镶戒指的雕刻费,其余的工钱取活时再付。然后他又给四个帮工一人一个金币。那四个帮工从来也没见过如此大方的主顾,都对他产生了好感,对他千恩万谢。阿贝德从而对他也另眼相看,含着微笑与他交谈。这时来了一个乞丐向他们乞讨,卡迈勒掏出一个金币递给乞丐,显得十分大方。豪爽,博得工匠们的啧啧称赞。

阿贝德的手工活虽然很精湛,经他之手镶配的宝石都是一流的。但是他为人却很保守,也很吝啬。当他要做一件精细活时,他总是一个人偷偷地躲在家中,用自己特备的另一套工具来镶配,以免让其他的工匠学会他的绝活以取代他。在这种时候,只有他美丽的小娘子陪伴着他,越是有小娘子陪伴,他的活越是做得精细绝伦,犹如皇家御用的宝物。他把卡迈勒的宝石拿回家中亲自镶配金戒指时,他那美丽的小娘子又来陪伴她,问他:

“你今天用这颗宝石给人家镶什么?”

他说:“这颗宝石价值五百个金币呢,我要给人家镶配一枚金质宝石戒指。”

她又问:“这只戒指的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说:“看上去他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富家公子,小伙子的嘴就跟传说中的圣苏里曼的印章那样可爱,他的腮犹如牡丹似的,唇好像珊瑚一般,脖子似羚羊颈,他满面春风。白里透红。明眸皓齿,真是个人间仙子!不仅如此,他还十分大方、仗义、豪爽。”

提起卡迈勒,阿贝德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极尽夸赞之能事。他的小娘子听了,也对卡迈勒产生了倾慕之情。她问:

“那个小伙子的长相,若与我相比,又如何呢?”

阿贝德说到兴头上,随口夸赞道:“若是将你与他相比的话,可以说他具备你的全部姿色,他的相貌。年龄和你也差不多。如果你听了不会不高兴的话,那我要说,他长得比你要漂亮多了。”

小娘子听了丈夫的话,慢慢低下头来沉默不语,可是心里却翻腾开了,她真想见识一下这个卡迈勒,要亲眼看看他究竟是个多么漂亮的人。阿贝德边在妻子面前百般夸赞卡迈勒,边十分卖力地镶宝石戒指。不知不觉中,一个精美的宝石戒指就镶好了。他将宝石戒指递给妻子看,小娘子接过来顺手戴在自己纤细的手指上,刚好合适,十分美观。她左看右瞧,爱不释手,便说:

“嗳,我说当家的,你看这只戒指戴在我的手上,怎么这样好看?我真的太喜欢它了,不舍得脱下来,它要是我的就太好了!”

阿贝德说:“你既然如此喜欢这枚宝石戒指,那就让我去跟戒指主人商量一下,如果他同意,我就从他那里买下来送给你。如果他还有别的宝石,我可以同样买一颗来,替你镶一个,不是一样的吗?”

卡迈勒离开阿贝德后回到旅店,过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他带了一百个金币送到助产婆家里。助产婆问他:

“你按我的计划做了吗?”

他说:“做了。”

助产婆又给他出主意,说道:“你今天再去见阿贝德,他会把镶好的戒指给你,你把戒指往指尖上一套,旋即脱下来,故意对他说:"师傅,这只戒指镶小了!,他若是说:‘那让我把它毁掉重镶吧。’你就说:‘不必了,区区小事,何必如此劳累你,你把它随便送给你的奴仆算了,不必毁掉另镶。’然后你再给他一颗价值七百个金币的宝石,让他再镶一个。同时你再给他三十个金币,对他说:‘请你先收下这雕刻费,余下的工钱以后再付给你。’除此之外,你要给那四个帮工每人两个金币。然后你回旅店休息。第二天一早你再给我们二百个金币,让我教你下一步棋该怎么走。”

告别了助产婆,卡迈勒信步来到阿贝德的铺子前,向他问好,问他:

“请问我的戒指镶得怎么样了?”

“你的戒指镶好了。”阿贝德把镶好的戒指递给他。卡迈勒取过戒指,往手指上一套,随即脱下来,随便扔到阿贝德的脚下,说道:

“师傅,这只戒指镶得太小了,我戴着不合适!”

阿贝德忙说:“那好办,我给你重新镶大一些吧。”

卡迈勒说:“不用了,这个宝石仅价值五百个金币,不值得另镶,我有的是,你把它随便送给你的奴仆吧。”说着,他掏出一颗价值七百个金币的宝石递给阿贝德,说道:“你用这颗宝石给我另镶一只吧!”

说完,他取出三十个金币作为工钱,说其余的另付。同时他又给每个工匠两个金币。然后他大步流星地离去了。望着他的背影,阿贝德和他四个帮工不住声地夸赞他的大方好施。

阿贝德揣着那颗宝石,十分高兴地回到家里,一见到妻子就赞不绝口地说:

“我还真没见过像他这样豪爽乐施的好人,他大方得让人吃惊。他居然把这只戴了嫌小的宝石金戒指扔给我,说:"送给你的仆人戴去吧!,说来也算你走运,我把它送给你了!那小伙子说不定还是个王孙公子呢,他比一般的富家子弟可气派多了!”

听了丈夫描述卡迈勒取戒指。扔戒指的经过,小娘子的心里更加不平静了。阿贝德盛赞卡迈勒的话,无形中促使小娘子对那个卡迈勒更加青睐。她戴上那只宝石戒指,喜欢得不得了,而阿贝德又埋头精雕细刻地为卡迈勒镶第二只宝石戒指。

坐在一旁的小娘子,一直在注视着丈夫在镶配宝石戒指。第二只戒指终于镶配好了,小娘子急不可耐地取来戴在自己纤细的手指上,还真是挺合适的,两只戒指并排在一起,闪闪发光,显得雍荣华贵。小娘子禁不住失声叫道:

“当家的,你看我戴这两只戒指真是再合适也没有了,就好像是为我订做的呢!这第二只戒指若属于我,那该有多么好呀!”

阿贝德说:“你先别急,明天我拿去让他试试,我可以向他提出买下它来送给你呀!”

第二天,卡迈勒给助产婆送去二百个金币。助产婆又给他出主意,说道:

“你到阿贝德那儿去,戴上他为你镶配的戒指,随即脱下来,对他说:‘师傅,你是怎么搞的,这只戒指还是小!我不明白,像你这样赫赫有名的宝石巨匠,怎么会一而再地出岔子呢?’接着你掏出价值一千个金币的宝石,对他说:‘那只戒指我不要了,拿去随便给一个仆人戴好了。现在你用这颗宝石再镶一只戒指吧。’同时你再给他四十个金币,另给每个帮工三个金币。临走时,你对他说:‘这只是这枚戒指的雕刻费,工钱以后再付给你好了。’明天你再带三百个金币给我们,因为我们家里很穷。”

卡迈勒照计行事,又来到珠宝市场。阿贝德见他远远走来,便起身迎接他,向他问好,请他坐在铺中,帮工忙给他递上饮料,每个人都对他毕恭毕敬。另眼相待。卡迈勒接过阿贝德递过来的镶好了的宝石戒指,戴了一下,当即脱掉,扔到一边,说道:

“师傅,像我这样的人到你这位大宝石匠这里来定做戒指,你就应该考虑先量一量手指粗细,再动手细做,那就不会出什么差错了!你把这枚戒指拿去送给仆人戴吧。”说着,他又掏出一颗价值一千个金币的宝石递给他,对他说:“按我手指的粗细,用这颗宝石另镶配一只戒指。”

“你说得对!”阿贝德心悦诚服地说,“应该先量量手指,平时我给人镶配戒指,只要看一眼客人的手指就行了,可是你的却不合适,真奇怪!不过,我这次破例为你量量手指吧。”

卡迈勒让他量了手指,又送给他四十个金币,说道:

“这只是雕刻费,工钱日后再付。”

阿贝德不好意思地说:“那怎么行呢!你已经付给我许多工钱了,你给我们的好处太多了。”

卡迈勒毫不在意地说:“这点小意思,何足挂齿?”

卡迈勒又给了帮工一些钱,坐下来跟他们谈心,每逢有乞丐前来乞讨,他就赏给乞丐一个金币。他的慷慨解囊,使阿贝德和帮工们目瞪口呆。

阿贝德扬扬得意地拿着那只金质宝石戒指回到家中,对妻子说:

“这位客人是我所见到的最豪爽。最大度。最懂事的人,他的慷慨大方。纯洁高尚是我头一次领略到的,真可谓举世无双。”

听了丈夫对卡迈勒的尽情吹捧,小娘子心里高兴极了,她更加向往能见识一下这个善良爽快正直的人。于是,她对丈夫说:

“你这个人也真是的,这么好的人你应该把他当作知己,请他来家里做客才对。你想想呀,他那么慷慨大方地白送给你那么贵重的宝石戒指,对帮工。对乞丐都那么豪爽行施,这种人实在是太少了,真是个难得的好人。你应该巴结他,跟他套近乎,请他到家里来吧。主雅客来勤,你对他亲切热情,他必定会常光顾咱家。你和他彼此增进了友谊,常来常往,我们不就可以得到许多好处了吗?你要是不同意宴请他,那么就由我来做东道主,我自己出钱置办一桌酒席,请他来做我的客人罢了!”

阿贝德听妻子如此说,觉得颇为尴尬,说:

“你这不是取笑我。说我吝啬。小气吗?”

小娘子说:“你吝啬不吝啬,小气不小气,你自己知道!我是说你这个人真不知好歹,不懂得知恩图报,没有像你这样为人的。得了,明天晚上你就邀请他来我们家里做客,不必请其他人。假如他拒绝你的邀请,你就用休妻来吓唬他好了。”

“行了,你这么说,就照你说的办不就行了吗!”阿贝德边说着,边埋头精雕细刻戒指了。

第三天,卡迈勒带着三百个金币,送到助产婆家里。助产婆接了钱,高兴地说:

“听着,兴许今天阿贝德会邀请你到他家里做客。他邀请你时,你就答应下来,而且在他家里住一夜。隔天你带着四百个金币来送给我们,接济一下我们的苦日子。”

卡迈勒满口答应下来,他的宝石还很多,钱花完了,便卖宝石换钱。他按助产婆的计划行事,又来到阿贝德面前。阿贝德站起身来,向他问好,拥抱他,请他坐下来,取出镶配好的戒指给他看。这回,他戴上戒指,不大不小,刚刚合适。于是,他说道:

“尊贵的师傅,愿安拉保佑恩赐你大吉大利,这枚戒指镶配得十分美观。非常合适。但是我还是不大喜欢这颗宝石,因为我有比这颗更好看的宝石,这枚戒指,你还是拿去送给你的仆人随便戴着吧!”

阿贝德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如此出手大方的人,他确实从未见过!他盛情地说:

“一回生,二回熟,咱们已经成了老朋友了。你给了我那么多的好处,你在我的心中已经种下了真诚友谊的种子,以致我都舍不得离开你了。我想邀请你今晚光临寒舍吃顿便饭,因为只有这样,我的心里才会稍微踏实一些。”

卡迈勒爽快地答应了。他跟随阿贝德来到他的家中,坐在富丽堂皇的客厅里,与他聊天。这时,阿贝德那个贪婪。任性。放荡的小娘子突然破门而入,向卡迈勒 致意问好,用两只色迷迷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住卡迈勒看个不够,心中不禁燃起一股爱的欲火。卡迈勒如今终于面对面地看到了这个美丽动人的小娘子,也不禁激动 万分,他也为她的美艳所倾倒。

小娘子依依不舍地离去后,阿贝德继续与卡迈勒闲谈,一起吃过晚饭,又闲聊下去。到半夜时分,小娘子让女仆送来两杯果子露,他俩一喝下,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小娘子让女仆用一种特制的鼻烟,在他俩的鼻子前放一放,他俩在朦胧中打了几个喷嚏,就醒过来了。女仆端来脸盆和铜壶,让他们盥洗。卡迈勒说:

“我们好像睡过时了。”

阿贝德说:“朋友,奇怪得很,每次我在客厅里睡觉,总是一觉不醒哩!”

仆人端上来早餐,宾主便坐到餐桌前吃饭。阿贝德上厕所了,小娘子一阵风似的溜进客厅,不知羞耻地拉着卡迈勒的双手,直言不讳地对他说:

“可爱的人儿呀,你在我这儿住上一个礼拜。一个月。一年也不够满足我的愿望的!你太可爱了,我喜欢你的豪爽,你的富有,你的美丽,我想告诉你,我多么希望你能和我生活在一起呀!不过现在事情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我丈夫每天只知道做他的镶配戒指活儿,我总觉得他不合我的意。我一见到你,就爱上了你,真希望能和你白头到老呢!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会设法愚弄我丈夫,招惹他发脾气,他真的盛怒之下休掉我,那才是我巴不得的呢,那时我和你便可以结为夫妻,咱们远走高飞,离开这个又穷又脏的破地方。我准备慢慢偷光他值钱的东西,让他人财两空。你得顺从我。配合我,听从我的安排才行!你先回去,如果我丈夫去找你, 你就对他说:‘人很容易喜新厌旧,两个人相处时间久了,就会感到不新鲜了,不管是大方的人还是小气的人,都一样会厌烦的。我不便经常到你家里去,让你陪我吃喝、聊天,陪我在客厅里睡觉。也许你并不在意,可是你妻子一定会不高兴的。咱们已成为好朋友了,你如果真心想和我再继续结交下去,那么你就在你家隔壁替我租一套房子,这样我们就成为好邻居了,你可以随时到我家里来,咱们爱聊到什么时候都无所谓,或者是我到你家里去,聊到半夜,我再回自己家里睡觉,这不就很方便了吗?’你向他提出这个要求,他会照例来跟我商量,我就让他把我们出租的那套房子的房客辞掉,让你搬来住。这样一来,我们的愿望就快要实现了。”

此时卡迈勒鬼迷心窍,便一口答应下来。

阿贝德从厕所回来,卡迈勒便向他告辞。

他来到助产婆家里,把走访阿贝德一家,以及小娘子出的主意,从头到尾,原原本本地说给她听。说完,他又问她:

“请问,你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让我经常看到她。接近她呢?”

助产婆两手一摊,无可奈何地说:“那个小娘子诡计多端,比起我来,技高一筹,我在她面前,已经是黔驴技穷,无计可施了。”

卡迈勒谢别助产婆,回到旅店住了一宿。第二天傍晚,阿贝德打听到他住的地方,前来邀请他到家中吃饭。他马上婉言谢绝道:

“我可不能再到你家中去了。”

阿贝德奇怪地问:“那又是为什么呢?难道我们不是好朋友吗?我是那样的敬重你。喜欢你,总想和你聊天,你还是跟我到家里吃饭吧!”

卡迈勒便说:“朋友,如果你真的想跟我常来常往。保持永久亲密的关系,那么我建议你在你家旁边替我租一套房子,让我搬到那里去住。这样,我们就成为邻居了,你想和我聊天,打个招呼,我就过去了,或者你随时都可以到我这边来,我会奉陪你的。这样,我们既可以经常见面聊天,又可以互不影响,也省得嫂夫人不高兴。”

阿贝德想了想,说道:“这个主意不错。我有一栋房子就在我家隔壁,今晚你跟我过去住上一夜,明天我让人腾出那栋房子,让你搬进去住吧。”

说完,他拉起卡迈勒,硬把他拽到家中,请他吃饭、聊天、到半夜时分,小娘子打发贴身使女给他们送来两杯饮料,让阿贝德喝了那杯掺有安眠药的饮料倒头呼呼大睡不醒,让卡迈勒喝的却是未掺安眠药的饮料。小娘子见时机成熟,便溜进客厅,与卡迈勒打情骂俏,一直玩到天亮。

第二天早晨,阿贝德辞掉隔壁房客,让人将房屋重新打扫干净,请卡迈勒住进去。

卡迈勒住进隔壁房子里以后,小娘子用重金买通了平时就信得过的工匠,让他挖一条隧道,一直从她家里通到卡迈勒的屋中,铺了地板,使两家在地下形成一个通道。隧道挖好后,小娘子手提两袋金币突然出现在卡迈勒的面前,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无比惊奇地问道:

“我这房门是关锁着的,你是从哪儿来的?”

小娘子用手指着隧道口,对他说:“事在人为,这你就明白了吧!这两袋金币,你就收好吧。你放心,我已经用药将阿贝德迷倒了,等天快亮时,我催醒他,让他到铺中去,我再来陪你。”

小娘子和卡迈勒卿卿我我地一直玩到天色蒙蒙亮时,她从隧道回到家中,把阿贝德弄醒,伺候他洗脸。吃饭后,便催他上工去。等他走了以后,她就带着四袋金币,从隧道来到卡迈勒的屋中,让他把钱收藏好。就这样,小娘子如同老鼠打地洞,沟通了两地,一有机会,她就把丈夫的金银财宝,一点一点地搬运到情人的屋里藏好。

每到夜幕降临,老实巴交的阿贝德就到隔壁房子来邀请卡迈勒到他家中做客,小娘子每次都吩咐仆人做最好的饭菜给他吃。饭后,阿贝德就陪卡迈勒聊天,到半夜时分,女仆就端来两杯饮料,每次都是阿贝德被迷倒熟睡过去,人事不知,而卡迈勒却安然无事。这时小娘子必定会悄然而至,陪他聊天,几个贴身女仆便把家中 的贵重物品通过隧道搬到卡迈勒的屋里藏好。这样忙碌了一夜,天快亮时,小娘子让女仆弄醒阿贝德,再端上早餐,让两人吃完后分手。

又过了几天,小娘子偷出阿贝德的一柄短剑送给卡迈勒。此剑是阿贝德耗资五百个金币亲手镶配的,工艺极其精湛,人见人爱,不少人愿意出高价购买。但是阿贝德对此剑爱不释手,并把它珍藏在匣子里。她对卡迈勒说:

“你把这柄短剑挂在腰间,去见我丈夫。你要当着他的面,把剑拔出来,向他炫耀。告诉他这是今天刚刚在市上买到的,问他此剑是否值钱?他肯定会认出此剑 是他的心爱之物,但又不好意思说这就是他自己的。当他问你花了多少钱。在哪儿买到时,你就说:‘今天我碰上两个斗剑的人,一个对他的同伴说:‘我刚去会了我的情妇,她每次见我都要送给我一些钱,可今天她送给我一把她丈夫最心爱的短剑,我很想卖掉它。’我见了这把剑就非常喜欢,便凑上前去问道:‘可以卖给我吗?’那人说:‘可以。’于是我用三百个金币买下了它。你看看这把剑,值不值这个价?’你跟他聊一会儿,马上就到隧道口找我。”

“好吧,就这么办吧!”卡迈勒此时对小娘子已是惟命是从。他把短剑挂在腰间,来到阿贝德的店铺前。阿贝德热情招待他,请他坐下,并一眼就看到挂在他腰间的短剑,心中不禁大吃一惊,心想:这不就是我那把心爱的短剑吗?怎么会突然佩带到他的腰间了呢?不会吧,也许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还有一把短剑竟然和我那把一模一样呢!

卡迈勒假装十分镇静地从腰间取下短剑,放到阿贝德面前,对他说:

“好朋友,你瞧瞧这把短剑怎么样?”

阿贝德拿起短剑,仔细一看,没错儿,就是自己亲自镶配的那把短剑!他曾用自己的心血非常尽心尽力地镶配它,直至心满意足,他怎么会不认识它呢?可是此时此刻他不好意思当着朋友的面,说明此剑就是他的。他犹豫了半天,轻声问道:

“这把短剑你是从什么地方买来的?”

卡迈勒把小娘子教给他的话说了一遍。阿贝德听完他的胡扯,说了一句:

“这把短剑你买便宜了,它实际上最少价值五百个金币!”

说着,他的双手剧烈地颤抖起来,心中燃起熊熊怒火,他深深地陷入无可名状的痛苦之中,他始终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卡迈勒只顾不停地跟他说东道西,他只是心不在焉地胡乱支吾几句。他浑身上下颤抖起来,脸色变得煞白,身子快要支撑不住了。卡迈勒见状,不敢久留,便匆忙告辞。他赶回家中,在隧道口与小娘子相会。小娘子劈头问道:

“你照我说的去做了吗?他都说了些什么?”

卡迈勒说:“我照做不误。他说此剑至少值五百个金币,说我买了便宜货。当时他似乎很激动,我就匆忙告辞回来了。”

小娘子吩咐道:“快把短剑给我。”

她取回短剑,匆忙回到家中,把短剑按原样放在匣子里。一切布置停当,她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安安稳稳地坐在家中等丈夫回来。

阿贝德送走卡迈勒后,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他如坐针毡,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决心马上回家,查看一番,否则自己就无法平静!他想到此,霍地一下子站起身来,迈着蹒跚的脚步向家里跑去。

小娘子见阿贝德如同一条大蟒蛇似的气喘吁吁地站在自己面前,装着万分惊讶的样子问:

“当家的,你这副模样突然跑回家来,到底出了什么事?”

阿贝德怒气冲天地吼道:“我的短剑在哪儿?”

“你的短剑不就放在匣子里吗?”她显出生气的样子反问道。然后她用手捶打着自己的胸脯,叫道:“哎呀,难道你跟人吵架了,要取短剑去杀人不成!”

“少废话!”阿贝德不听她胡搅蛮缠,厉声说:

“快把短剑拿出来,我要看看!”

“不行!”小娘子也不甘示弱,坚持说:“你得向我保证不拿短剑去杀人,我才取出来给你看。”

阿贝德只好发誓不是拿剑去杀人,而只是想看看而已。这时小娘子才打开匣子,把短剑取出来给他看。他睁大着眼睛,仔细地。翻来覆去地看这把短剑,奇怪这把短剑和刚才的那把短剑分明一模一样!他无可奈何地叹道:

“世上难道真有一般无二的两件东西?太奇怪了!你收起来吧。”

小娘子边放好剑,边装作什么事情也不知道的样子,问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弄得你魂不守舍?”

阿贝德叹息着说:“刚才,我们的那个商人朋友到店铺里,把一柄跟咱家里这柄一模一样的短剑拿给我看。我分明看得出就是这柄短剑,怎么会别在人家的腰间 呢?不过,我看到你从匣子里取出这把短剑,应该说世上还有一把短剑是与我们的短剑一样的,我也就放心了。”他把卡迈勒对他说的话,重新说了一遍。

小娘子听了丈夫的话,也来劲儿了,她反唇相讥,吼道:

“啊呀!这么说,就是我在这里面捣鬼了,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坏蛋?叛逆者?你是不是认为是我做了那个斗剑人的情妇了?你是不是说是我把短剑送给他了?你说呀?”

阿贝德认真地说:“我确实这么想过。不过,现在短剑就摆放在匣子里,我在事实面前,起初的疑虑也就烟消云散了。”

小娘子开始撒泼了,她又是哭,又是叫,骂道:

“好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你竟然能怀疑到我头上来了!”

事已至此,阿贝德只好像往常夫妻俩斗气之后向她赔不是一样地低声下气地说,都是自己的错,是他错怪了她,请求她原谅宽恕他。直到见她心平气消了,才又回到店铺里干活去了。

一计得逞,又生一计。第二天,小娘子拿给卡迈勒一只镶配得十分精美的银表。这只银表是阿贝德亲自加工装潢的。她说:

“你拿着这只银表,再到阿贝德那里去,对他说你又碰上了那个斗剑的,手中拿着这只银表叫卖,说这只银表是他的情妇送给他的,你用五十八个金币买下来。你给他看,问他这只银表值多少钱。你听他说什么,然后马上回来见我。”

卡迈勒依从小娘子的计谋,把银表拿给阿贝德看。阿贝德一见这只银表,马上就认出这是自己曾费尽心血。精心镶配而成的表,但是他仍不好意思当面点破,同时又怕自己闹出笑话来,便说:

“这只银表至少值七百个金币。”

卡迈勒完成了小娘子交待的任务,匆忙赶回来,将银表还给小娘子。两人刚分开不久,阿贝德便一路小跑赶回家中,上气不接下气地对小娘子说:

“我的那只银表放在哪里了?”

小娘子用极其平静的语调答道:“不就放在箱子里吗?”

阿贝德气急败坏地说:“快去拿来给我看!”

小娘子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来,不慌不忙地从箱子里取出那只银表,递给他。阿贝德接在手中,看了看,然后仰天长叹道:“毫无办法,但愿伟大的安拉拯救我!”

小娘子故作震惊,装作关切的样子,询问道:

“当家的,你这是怎么啦?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应该把你的心事告诉我才对!”

阿贝德叹息着说:“叫我从何说起呢?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真的把我弄糊涂了。当我看到那个商人把那柄短剑佩在他的腰间,我第一眼就认出来那肯定是我的短剑,因为那种镶配法是我的独家首创。举世无双的。他说了一番那柄短剑的来历,我听了心都要破碎了。奇怪的是我匆忙赶回家里,却看到那柄短剑分明好好地放在 匣子里。这时我的心情暂时平静下来了。今天他又让我看那只银表,这只银表的装潢。镶配工艺,也是我独创的,是世间仅有的,整个巴士拉城中不可能找出和它一 样的银表。他又说了一番银表的来历,我听了心急如焚。我自己难以对这一切做出明确的解释,头脑里一片模糊,不知道我们这个好端端的家庭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面对阿贝德极端痛苦的神情,小娘子不仅没有丝毫的同情之心,反而变本加厉地对他胡搅蛮缠,咒骂他道:

“你这个不讲情面的东西,闹了半天,你还是觉得我跟那个商人有了私情,我送给他东西了,你怀疑我对你不忠!如果我找不出短剑和银表,那你就会认定我出卖了自己的忠贞!你听着,你既然如此不信任我,我还能跟你说什么呢?从今天起咱们一刀两断,各吃各的饭。”

见妻子又一次大发雷霆,阿贝德又后悔了,后悔自己对她说出心里话,只好对她赔笑脸,好言安慰她。耐心地哄她。讨好她,直到她心平气和下来,才又强打精 神,到铺里干活去了。但是他自己的心境却并没有平静下来,他坐在那里,魂不守舍,一直在琢磨着这两天里发生的奇怪的事情,百思不得其解。他似乎有一种不祥 的预感,有一种不幸的事情就要降临到他的头上了。他无精打采地坐在那里,什么活儿也干不下去。当他回到家里时,小娘子主动地问他:

“当家的,你那商人朋友在哪儿?”

他说:“他在哪儿关我什么事儿?”

小娘子说:“本来挺好的朋友,怎么会突然间生分了呢?”

他说:“我对他产生了一种厌恶的感觉。”

小娘子劝道:“这样可就没意思了,别这样,还是去请他来家里坐一坐吧。”

阿贝德在妻子的规劝下,毫不情愿地来到卡迈勒的住处。卡迈勒见他满脸愁云,便问道:

“你怎么啦,为什么不高兴?”

阿贝德说:“我很累,心情很不好,走吧,陪我到家里聊聊吧。”

他把卡迈勒带到家里,一起吃了晚饭,随便东拉西扯地聊了半天。整个晚上就听卡迈勒一人在海阔天空地胡吹,他只是支支吾吾地不时应付几句。半夜时分,使女端来两杯饮料,阿贝德喝下去,倒头便呼呼睡去,而卡迈勒则一点事也没有。这时小娘子闪身进来,对他说:

“你瞧这个昏睡得像一摊泥似的家伙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一切都是他身边女人耍的阴谋诡计!我还要继续折磨他,直到他主动提出休了我,让我成为自由人不可!明天我把自己打扮成一个使女,你带我到他铺子里,你就对他说你是在路上花一千个金币买下来的,让他瞧瞧值不值这个价?到时候,我撩起面纱,让他很快地看一下。然后你马上带我回来,我从隧道回家去,让咱们看看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吧!”

计谋定下来之后,小娘子跟卡迈勒寻欢作乐直到天亮,她才返回自己的住房。她让使女弄醒阿贝德,侍候他吃完早餐,催促他到市里干活去了。

阿贝德刚走,小娘子就来到卡迈勒身边。她照计行事,把自己精心地打扮成使女模样,然后跟在卡迈勒身后,来到阿贝德的店铺前。卡迈勒对阿贝德说:

“好朋友,今天我在路上花了一千个金币买下了这个女奴,想请你过过目,看看她值不值这个价?也许我买贵了。”

说着,他撩起她的面纱,让他看看。阿贝德定睛一看,她不就是自己的妻子吗?不会错的,就是她,自己的妻子都不认得,还算是大丈夫吗?而且她浑身上下珠光宝气的,脸上涂满了脂粉,这还有什么错吗?她的长相、服装、首饰,他太熟悉了!她是自己的妻子已是确定无疑的事情,她佩带的首饰都是他亲自镶配的,她手上戴的三个金质宝石戒指,正是前几天他为卡迈勒镶配的。他想试试她的声音,便问:

“你叫什么名字?”

她说:“我叫哈利梅。”

他又是一惊,声音是他妻子的声音,绝对没错儿。不仅如此,他妻子的名字正是叫哈利梅!

阿贝德进一步问卡迈勒:“你买她用了多少钱?”

卡迈勒说:“一千个金币。”

阿贝德说:“你买她本人等于没花一文钱,因为她的戒指、衣服、首饰的价值就至少值一千个金币了。”

卡迈勒说:“这么说,我真是占了大便宜了!太好了,我现在得把她带回家去了。”

阿贝德按捺住怒火,忿忿地说:“你请便吧!”

卡迈勒带着小娘子哈利梅匆匆回到家中,她立即从隧道偷偷地跑回自己家中,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

焦虑和愤怒的火焰在阿贝德的胸中熊熊燃烧着,他再也坐不住了,自言自语地说: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我得马上回家去看看,如果我妻子在家里,那么那只是一个长得极像她的使女罢了。假如她不在家中,这个所谓的使女就一定是她了!”

他使足全身力气跑回家中,推门进去一看,只见他妻子正襟危坐在客厅里,身上的穿戴竟然和刚才他在铺中看到的那个使女一样!他抬起两手,仰面向上,叹息着:

“毫无办法,只求安拉来拯救我了!”

小娘子故作镇静地叫道:“当家的,你发什么狂?你一定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你以前绝不是这样的!”

一见到小娘子发脾气,阿贝德就没主意了,他忙说:

“你发什么脾气呀,听我慢慢说给你听好不好?”

“说!”小娘子用命令的口气说。

阿贝德说:“刚才,那个商人又到铺中去了,他带去一个跟你的个头、胖瘦、身段、相貌、声音、名字、衣服、首饰完全相同的使女,说是花了一千个金币在路 上买的。我定睛一看,就把她当成你了,这使我更加感到困惑不解,世界上哪儿有如此巧合之事?现在我对那个商人厌恶透了,但愿他从未来过巴士拉,我们也从未见过他!是他的出现使我们宁静安详的生活完全变了样。细想一下,我们是上了他的当了,他先让我们尝了点甜头,然后使我们吃尽了苦头。他使我心中产生了极大的疑虑,使我痛苦万分。”

小娘子睁大眼睛。竖起眉毛,厉声道:“你再好好看看吧,认真地想想吧,说不定我就是那个商人的同谋呢!刚才是我陪他去看你的,是我装扮成使女,故意和他一起到铺里戏弄你的!”

阿贝德见小娘子的火气越来越大,便小心翼翼地对她说:

“这又说到哪儿去了?我连想也没这么想过的呀!”

小娘子又说:“看来你这疑神疑鬼的毛病是改不了啦!这样吧,我呆在家里不动,你马上过去敲那个商人的大门,寻找借口闯进去,查一查。看一看,如果你发 现他与那个使女呆在一起,那就证明她与我的长相一样罢了,如果他房中没有使女,那么就可以说我就是与他一起去找你的那个使女,从而证实你的怀疑是对的 了。”

阿贝德听了小娘子的意见,觉得她还真为他着想。于是,他走出家门。绕过院墙,来到卡迈勒的住房门前。同时小娘子一阵风似的从隧道窜到卡迈勒的屋里,对他说明要办的事。这时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她说:

“你去开门,让他进来看看我。”

卡迈勒装傻问:“谁在敲门呀?”

“是我,你的朋友!”阿贝德尽量压抑着满腔怒火,说道,“你刚才带到铺中让我看的那个使女,真让人喜欢,我很想再看看她,看得再仔细。再清楚些。”

卡迈勒继续装下去,说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快请进来看吧!”

门刚一打开,阿贝德便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一眼看到那个使女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小娘子见他进来,显得彬彬有礼地站起身来迎接他,吻他的手。阿贝德仔细看去,见她长得和小娘子毫无二致。事实如此,他无言以对,只好唉声叹气地说:

“我主安拉,干吗要创造自己随便想要的东西呢?”

说完,他六神无主。没精打采地走出房门,步履蹒跚地回到自己家门前。这时小娘子又神速从隧道潜回自己房里坐好。他回家一看,小娘子分明一动不动地坐在家里,便无可奈何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了。小娘子先发制人,问他:

“怎么样,你发现什么可疑的情况了吗?”

他慢吞吞地说:“他和那个跟你一样的使女呆在一起呢。”

“那不就得了吗?”小娘子大言不惭地说,“现在你总该放心了吧?你不要再东怀疑。西猜测的了,快去到市上干活去吧!”

阿贝德自责道:“看起来都是我不好,弄得你也生气发火的。”

小娘子大方地说:“那没什么,但愿安拉宽恕你的罪过!”

他决心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让自己的心里变得清净平静些。他把妻子紧紧搂抱在怀里,深深地吻了她的左脸颊,又吻她的右脸颊,然后破门而出,上工去了。

他前脚刚离开家门,小娘子就带了四个麻袋,从隧道来到卡迈勒的屋里,对他说:

“这儿不是你的久留之地,你快走吧,把所有值钱的财物都带上,我会跟你走的!”

卡迈勒也觉得在这儿呆久了,总会暴露的,便按照小娘子的安排,立即动手准备。他买了骡马、驮轿、奴仆,把值钱的财物都驮好,并很快地偷运到城外。

办完了这些事,他才回去接小娘子,对她说:

“一切准备就绪了。”

小娘子说:“我的心肝宝贝呀,我要把他所有的金银财宝都偷给你,不给他留下什么值钱的东西,让他人财两空。我这样做,是因为我深深地爱着你,我要把一切都献给你。不过,在临走前,你去跟我丈夫道别,说三天后你要动身离开这里,让他为你结算一下房租钱,看他对你说什么,然后你回头告诉我。你也知道,我想尽一切办法,要惹恼他,让他在盛怒之下提出跟我离婚,可是他却一直不离婚。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们只好远走高飞,逃到你的家乡去了。”

卡迈勒一想到就要带着个美娘子回家乡了,高兴得手舞足蹈。他跑到阿贝德的铺子里,满面笑容地对他说:

“好朋友,三天后我要离开这里回故乡去了。我到这儿来,一是来向你道别,二是请你结算一下房租钱。”

听说卡迈勒要走了,阿贝德心里还真有些舍不得的感觉,便对他说:

“这又从何说起呢?你给了我那么多的好处,我应该谢你才对,怎么会要你房钱呢?你离开我们,我就会觉得寂寞无聊的,如果不是为了尊重人之常情,我是不会让你回家乡跟父母亲人见面的!”

他俩说得动情,相互拥抱,痛哭流涕。阿贝德索性关锁上铺门,亲自将卡迈勒送回住处,帮他处理各种事情。他往返于自己家和卡迈勒的住房,每到一处,都能准确无误地看到小娘子坐在自己家中。“使女”坐在卡迈勒那里。几天里,这种情况周而复始,毫无变化,他也就习以为常,不去想别的了。

小娘子趁阿贝德不在卡迈勒身边,悄悄地对卡迈勒说:

“我现在已经把我丈夫的金银财物都搬给你了,现在他身边只有那个端茶送饭的女仆,我们是远亲,她很听我的话,我和你之间的往来,全靠她给打掩护。这个 女仆不能留在他身边,我们要设法将她带走。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可以这样办:我把她打一顿,让她感到委屈、生气。我丈夫回来后,我就当他的面,表示讨厌她, 要他不要留用她,把她卖掉。当他要卖她时,你把她给买下来,把她带着一起逃走。”

“就按你说的办。”卡迈勒满口答应。

小娘子果然按原定计划将女仆痛打一顿。阿贝德回到家里,见女仆正在伤心流泪,一问,才知道是小娘子打了她。他问妻子:

“她做错了什么事,你把她打得这么厉害?”

小娘子只是说:“当家的,我可不愿意再见到她了,把她弄出去卖掉算了,否则你就休了我吧。”

阿贝德把女仆带出家门,准备把她卖掉。临走他顺便来到卡迈勒的住处看看他。这当儿,他妻子已经从隧道钻了过来,藏进驮轿中。卡迈勒见阿贝德带着个女仆,便故意问:

“你带她到什么地方去?”

阿贝德说:“这个女仆惹我妻子生气,我要把她卖掉。”

卡迈勒说:“既然她惹尊夫人生气,不能和你们一家和睦相处,那就留给我算了,让她伺候我的使女哈利梅好了。那么,我该付给你多少钱呢?”

阿贝德说:“你又提钱,你再在我面前提钱,我就不跟你打交道了!你对我的帮助那么大,我不能向你要一分钱。”

卡迈勒收下女仆,对小娘子说:“我们要上路了,快点向我的好朋友告别吧!”

小娘子闻声从驮轿里出来,吻了她丈夫的手,一转身又钻进驮轿中。阿贝德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有呆呆地看着她。卡迈勒见此尴尬场面,便出面打圆场说:

“好朋友,愿安拉原谅,如果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就请你多多谅解吧!”

“祝你一路顺风,愿安拉保佑你!”阿贝德送走了卡迈勒一行,便失魂落魄地。默默无语地到铺中干活去了。此时此刻,他的心情十分复杂,既伤心,又宽慰。 从友情上讲,卡迈勒已经是他的好朋友了,两人毕竟有些交情,突然间离开,心里还真有点儿舍不得;从他和妻子的关系方面讲,卡迈勒一走,他的心里就踏实了,他们夫妻之间由于他的出现而产生的各种怀疑、猜忌,可以一笔抹掉了,说明他对妻子行为的怀疑是毫无根据的,从此他便可以轻松自如地过日子了。

卡迈勒和小娘子经过精心地策划、安排,终于双双逃了出来。他们走出巴士拉城,来到郊外,小娘子又给他出主意,让他带着她抄小路。避开大道,以免发生不测。他们经过一个城市又一个城市,终于到达埃及境内。卡迈勒忙写下一封家信,派人飞奔到家中去报信。

富商拉赫曼自从儿子卡迈勒离家外出经商后,音信全无,对儿子的担心和思念,使他没精神再和其他商人们做生意。这一天,他无精打采地正和一群商人闲聊时,送信的气喘吁吁地跑来问:

“各位老爷,请问哪一位是富商拉赫曼?”

商人们七嘴八舌地问:“你有什么事情找他?”“他的儿子怎么样啦?”

送信人说:“我正是从他儿子卡迈勒那里来送家信的,他们已经过了阿里什了。”

闻听此言,拉赫曼高兴极了,商人们也纷纷向他表示热烈祝贺。他忙打开信,只见上面写道:

“敬爱的慈父大人:您好!

孩儿在外,承蒙安拉保佑,身体健康,万事如意,生意也大有进展,收入颇丰。现已平安返回,即将到家,与老人家共叙天伦之乐。特此奉告,以免悬念。”

卡迈勒的亲笔信,显然是告知拉赫曼自己一切都挺好,已安然返回。拉赫曼高兴得手舞足蹈,一下子年轻了许多。他吩咐立刻大摆筵席,盛情宴请众宾客,并邀 来歌女艺人,边歌边舞,欢庆一场。他亲自出城迎接,把儿子紧紧搂在怀里,他老泪纵横,由于兴奋过度,他竟昏倒在地,良久方醒。他和众商人围着卡迈勒问长问短,观看他带回来的奴仆。货物和驮轿,都争先恐后地夸奖他。祝福他,簇拥着他进屋。

小娘子从驮轿上下来,拉赫曼见儿子带回来这么一位如花似玉的美女,十分高兴,忙吩咐仆人把楼上的房间打扫干净,安排给小娘子去住。拉赫曼的妻子也被她的姿色所吸引,恨不得把她当作王后看待,问她:

“你是谁家的闺秀呀?”

小娘子爽快地答道:“我是您的儿媳妇呀!”

拉赫曼的妻子听了,大喜过望,说道:“你既然与我儿子成亲,我们就应该置办几桌酒席邀请亲戚朋友到家里来热闹热闹,让大家和我们一样地高兴高兴。”

前来欢迎。看望卡迈勒的亲戚朋友们陆续散去后,拉赫曼才找到机会坐下来和卡迈勒好好地谈一谈。他认真地问卡迈勒:

“孩子,你买来的那个使女,花了多少钱?”

卡迈勒说:“爸爸,她并不是什么使女,说实在的,我这次坚持要外出,就是为了去找她的呀!”

拉赫曼有些不解地说:“这又从何说起呢?”

卡迈勒从头说起道:“爸,您还记得那个苦行者吧,他在咱们家过夜时提到的那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小娘子就是她。自从听到关于她的传说后,我就念念不忘,时 刻都在期盼着能够有一天与她见上一面。那时我执意要求出远门,其真实的目的就是为了去追求她,为了实现这个目的,我不辞辛苦地跋涉千里,中途遇到劫匪,货 物被一抢而光,仆人们被杀死,我自己死里逃生,才到达巴士拉。后来……”

他把与阿贝德及其小娘子相识的经过,向父亲讲述一遍。最后,拉赫曼问:

“你经过那么多的磨难,实属不易!那么,你与她是否已经结婚了?”

“还没有,”卡迈勒说,“不过我已经许下诺言迟早要和她结婚的!”

拉赫曼问:“你真的要娶她吗?”

卡迈勒说:“只要您老人家同意。”

不料拉赫曼脸色一沉,大发雷霆,说道:

“你是不该和她结婚的!假如你真的和她结了婚,那我在今生和来世都与你脱离父子关系,永远不理你,还要怨恨你!你也不好好想一想,她丈夫哪一点亏待她 了?她竟然对她丈夫干了那么多的见不得人的勾当,这种女人,你怎么能与她结婚呢?她为了取悦你,耍尽阴谋诡计来蒙骗自己的丈夫,她以后还会用同样的办法来 勾引其他男人来整治你。对于这样奸诈。无情的家伙,怎么能对她以诚相待呢?孩子,我希望你能听我的话,与她决裂,我可以为你挑选一个聪明、贤惠、美丽动人的良家淑女,我将不惜用尽所有的财产,为你办喜事,在远亲近邻好友面前夸赞你的美满姻缘。我们情愿别人说你和一个名门闺秀结婚了,也不想听别人议论你的妻子来历不明,名声很坏!”

拉赫曼列举了诗书、谚语中不少警句名言,苦口婆心地规劝儿子,让他回心转意。卡迈勒听了父亲的长篇宏论,觉得很有道理,以前一直十分内疚的心情舒展开了。他对父亲说:

“爸爸,您老人家说得很有道理,那我就不跟她结婚了!”

“真是好儿子!”拉赫曼见儿子回心转意了,高兴得眼中闪烁着泪光,他说:“我向你的生命发誓,我一定会给你找个非常漂亮。无比贤惠的妻子。”

拉赫曼认为阿贝德的妻子和女仆狼狈为奸,欺骗善良的人,应该受到惩罚。他把她俩关锁在楼上的屋子里,对她们说:

“我把你们俩都锁在屋里,不许你们乱说乱动,如果有人要买,我就把你们给卖掉;如果你们不服从,闹事,我就要杀掉你们!”

他派一个黑肤色的女仆看管她们,并嘱咐夫人道:

“你要好好地监视她们,除女仆送茶端饭外,其他任何人也不能到楼上来。”

就这样,处心积虑地设法坑害自己无辜丈夫的小娘子和与她同流合污的贴身使女,来到了埃及,却未达到她的目的,反被软禁了起来,只有痛哭流涕,追悔莫及的份儿了。

拉赫曼抓紧时间托媒人为儿子挑选一个出身名门。美丽无比的姑娘为妻。媒婆们紧急行动起来,到处张罗,四处寻找,只要有好姑娘的人家,她们都不放过,最后在教长家里,物色到她的女儿。这姑娘身段窈窕,为人贤淑,品德高尚,她的姿色绝对不比阿贝德的妻子差。人选定了以后,她们便当即向拉赫曼报告。

拉赫曼特约城中著名绅士一块儿到教长家中,为儿子提亲。教长听说拉赫曼为儿子来提亲,那还用说吗,两家门户相当,姑娘和小伙子又如此般配,所以这桩婚 事很快就说定了。双方写下婚书,举行隆重的订婚仪式。他们选好了黄道吉日,举行结婚典礼。两家张灯结彩,将房屋粉饰一新,大摆筵席,连街道。胡同里都摆满 了喜筵,请各界朋友。街坊邻居们都来参加,着实地热闹了一番,婚礼举办得十分隆重。第一天宴请法学界人士;第二天宴请商业界;第三天宴请学者;第四天宴请 官家,如此宴请了四十天。每天晚上还邀请乐匠艺人,又歌又舞,又弹又唱,通宵达旦。拉赫曼高兴极了,他的情绪十分高涨,一直陪着宾客们开怀畅饮。

卡迈勒结婚的喜筵高潮迭起,最后一天专门宴请那些衣食不保。孤苦无依的穷苦人。当日远远近近的穷苦人听到风声,奔走相告,都汇集到拉赫曼家门前。拉赫曼,卡迈勒热情地接待了他们,让他们尽情吃喝,还送给他们一些礼物。

在这些衣衫褴褛的穷苦人中,有一个人浑身上下沾满了尘土,脸上现出疲惫不堪的样子,像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卡迈勒注意地看着他走近了,再仔细一看,吃惊不小,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巴士拉的宝石巨匠阿贝德。卡迈勒对他父亲说:

“你看见那个走过来的穷人了吗?”

拉赫曼定睛一看,只见此人穿得破烂不堪,满脸风尘,脸色灰白,病恹恹地呻吟着,踱着蹒跚的步子,一看就知道他是经过长途跋涉。历尽艰辛。受尽磨难才赶到这里来的异乡人。拉赫曼奇怪地问卡迈勒:

“难道你认识这个人吗?”

卡迈勒说:“是的,我认识他,他就是被关在楼上的小娘子的丈夫呀!”

拉赫曼惊讶极了,说道:“他就是那个巴士拉的宝石巨匠阿贝德吗?”

卡迈勒说:“是的,就是他。可是他怎么会找到这儿来的呢?”

原来,当阿贝德送走卡迈勒以后,回到铺中,继续辛勤地劳作,他埋头苦干了一天。天黑后,他才锁好铺门,走回家里。可是眼前发生的一切使他惊愕不止:妻子不见了,女仆也不见了,家里一点儿生活气息也没有,灯也没点,黑漆漆的一片。他高声喊叫着,各个屋子都找遍了,什么人都没有。他到仓库里一看,里面空空如也,多年积蓄的钱财都不见了。此时此刻,他才如梦方醒,原来曾疑虑的一切都找到了答案:他妻子勾结卡迈勒和使女欺骗戏弄了他!他心如刀绞,为自己的悲惨遭遇而痛哭流涕。他哭够了,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细想一下,认为此事不可声张,他不想让嫉妒他的人幸灾乐祸,不能让爱他的亲友们为此事而着急上火。他决定把悲伤深深地埋藏在心底,他执意自己来嘲弄自己的不幸和耻辱,自己来面对现实。战胜不幸。

他苦思苦想了一整夜,天色渐亮后,他若无其事地把房门关锁好,来到店铺中。他对一个帮工说:

“你听我说,我那个商人朋友热情地邀请我陪着他到埃及去,而且他邀请的不是我一个人,还包括我妻子和使女一同前往。我这一去,也许时间较长,这铺中的事就托付给你了。如果国王关心我,问我到什么地方去了,你们就告诉国王说我带着家眷到麦加朝觐去了。”

铺里的事情安排好了以后,他又回到家中,卖掉了剩余的东西,买了骡马、骆驼。男女仆从各一个,预备了驮轿。他向亲友们告别后,便离开了巴士拉。人们以为他带着妻子到麦加朝觐去了,都欢天喜地地奔走相告,因为他妻子一走,大家都解放了,以后就用不着按照禁令每逢礼拜五都到清真寺或者躲在家里不敢上街了,那个禁令使全城百姓遭受很多的损失,商店不能营业,人们的正常交往被打乱了。人们在心里诅咒着,但愿那个横行霸道的小娘子不再回来,那样一来,人们就彻底获得解放了,猫狗也用不着拴禁起来了。

阿贝德走后不几天,又逢礼拜五,街市里又传来当差的叫唤,催促人们在聚礼前两个钟头到清真寺里去集中,或者把自己关闭在家中,把猫狗都拴禁起来。人们不想再受禁令之苦,便相约着去见国王,对他说:

“启禀陛下,宝石匠阿贝德已带着妻子到麦加朝觐去了,他妻子一走,也该对我们解禁了。”

“这个人真是的,怎么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呢?”国王不高兴地说,“等他回来,我得好好地整治他一下才行!好吧,你们正常生活。营业去吧,我宣布从今天起解禁!”

阿贝德怀着极其痛苦的心情向埃及跋涉,没成想,快要到达埃及时,遭到了巴格达一伙匪徒的拦路抢劫。他的财物被抢光,仆从被杀死,他的衣服被剥光,身上沾满了血污,在混战中昏死过去。当他慢慢苏醒过来以后,匪徒们已经远去,他抬头看看周围的情况,惨不忍睹,只剩下自己一条命了。但是他并不气馁,从地上爬起来,揩干净身上的血迹,向着有人烟的地方走去。一路上,人们见他可怜,便给他一两件破旧的衣服。施舍给他一点吃的。喝的。就这样,他走过一村又一村,越过一镇又一镇,终于来到开罗。当时他饥肠辘辘,只好沿街乞讨。一个好心肠的当地人对他说:

“你这人怪可怜的,我告诉你,现在城中一个富商家里正在大办婚礼,专门请各地的穷苦人吃饭呢,你为什么不去吃喝呢?”

说着,那个好心的当地人便带着他,来到拉赫曼的家门前,嘱咐他尽管到里面去吃喝,不要觉得不好意思,也不会有人阻拦的。于是他身不由己地迈步走了进去,不想在这里与卡迈勒不期而遇。

卡迈勒认出了阿贝德,便将实情告诉父亲。拉赫曼说道:

“孩子,看来他现在饿得很,你先不要惊扰他,让他吃饱,喝足了,安顿下来之后再去找他谈谈吧。”

说完拉赫曼特意让仆人好好款待阿贝德,等他吃完饭,洗过手,喝了咖啡,吃过用掺有麝香、龙涎香制做的甜食以后,仆人把他请过来,对他说道:

“这位客人请留步,我们老爷有话对你说。”

他跟着仆人来到拉赫曼面前,以为这家老爷只是要向他施舍点什么,不料,他看到卡迈勒站在那里,顿时感到又气又恼,浑身颤抖不止,差点儿晕倒在地。卡迈勒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赶忙上前扶住他,把他拥抱在怀里,泪水直流。

拉赫曼见状,只好出来打圆场。他喝斥卡迈勒道:

“你这个不知好歹。香臭不分的东西,你见到了老朋友,就应该先请他到澡堂里好好洗个澡,拿出最好的衣服给他穿,然后坐下来跟他叙叙旧才对呀!你站在这里,成何体统?”

卡迈勒挨了父亲一顿臭骂,不敢怠慢,赶忙吩咐几个仆人带阿贝德去澡堂洗澡,同时为他准备了价值千金的华贵衣饰。人们见富商拉赫曼父子如此厚待这个落魄之人,都觉得十分奇怪,便问卡迈勒:

“你怎么会跟这么个穷苦人如此熟悉呢?”

卡迈勒对他们说:“我们是很要好的朋友,他曾经无微不至地关照我,照顾我的食宿,对我的好处实在太多了。他是一个技艺高强。不是一般工匠所能比拟的珠宝镶配商人,连巴士拉国王都敬他三分,他在巴士拉享有极高的声誉和地位呢。”他停了一会儿,又面带愧色地说:“我与他相比,只能自惭形秽,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他才好。”

听卡迈勒这么一说,人们都对阿贝德产生了良好的印象,认为他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们又问:

“可是我们不知道像他那么有身份。有脸面。为巴士拉国王看重的人,为什么背井离乡。不远万里来到这里?又为什么变得如此穷困潦倒?”

“这不足为怪!”卡迈勒说,“人生有命,人活在世上,总是要受苦受难的。我可以告诉你们,我从埃及到巴士拉时,比他的境况恐怕要凄凉悲惨得多呢!他到这儿来时,还有破衣烂衫遮体,而我到巴士拉时,简直赤裸裸地一丝不挂!我在路上遇到了一伙匪徒,他们惨无人道地把我的骆驼。货物抢光不算,还杀死了我所有的仆从,我只是装死才骗过了他们,免遭死运。我的衣服也被匪徒们剥光了,我到巴士拉后,幸亏碰上了他这个好心人,他给我衣服穿。供我食宿,用很多钱来接济我。在巴士拉的日子里,他专门租给我一套房子居住,还经常请我赴宴,当上宾招待。我启程返回埃及时,他送给我许多礼物,使我像模像样地回家。那时他是很富有的,生活得很舒适。他如今变得这样穷困。如此潦倒,想必是遭到了什么天灾人祸,才迫不得已背井离乡,也许在途中像我一样被匪徒们洗劫一空呢!这些都是人们可能会遇到的,因为任何人的一生都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灾难和不幸随时都有可能降临到一帆风顺的人头上!我们应该尽最大的可能来帮助他。接济他,让他尽快渡过难关。收复他失去的东西。”

阿贝德在卡迈勒家仆人的带领下来到澡堂,仆人们殷勤地服侍他,替他擦背。洗净满身的污垢,又拿价值千金的衣饰,让他穿戴起来,把他打扮成一个富商模样,又前呼后拥地陪他回来。人们见他焕然一新地回来,都站起身来向他致敬。问好,请他坐到贵宾席上。他此时情绪稳定下来,想到自己来埃及的目的,真想找卡迈勒说说理。讨个公道。可是卡迈勒却不让他有说话的机会,一见到他,便滔滔不绝地说:

“来,来,好朋友,快来坐下休息一下吧,我要为你祝福,祝你安康。顺利!我想知道你所经历的一切磨难和不幸。我也经历过你的不幸遭遇,你肯定是在途中也遇到了匪徒的洗劫,东西被抢光了,仆从被杀害了,他们剥光了你的衣服,但幸运的是你还保留一条性命,这就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我当时赤身裸体。身无分文地到你的家乡,全靠你的好心收留,供我衣食住宿,那么周到地关照我。如今我要像你当时照顾我一样地来报答你,让你安心地住下来,你就一百个放心地住在这里,和我们一样地欢乐吧!”

接着,他又引经据典,列举古往今来诗书。谚语。格言中的名句来开导他。说服他。阿贝德几次要插话,都被他用话堵回去了。后来,阿贝德听出他话里有话,渐渐地明白了他言语中的暗示,因而索性先把满肚子的委屈忍了下来。拉赫曼父子百般殷勤地招待阿贝德,并请他进入内室,关上门,这才对他说:

“尊贵的客人,我们对你实说了吧,刚才当着众人面,我们故意主动跟你说话,而不让你有说话的机会,只是为了不使你揭穿事情的真相,弄得彼此都没了面子。眼下只有我们在这儿,没有旁人,你可以有话请讲了,你尽管把你们夫妻之间的瓜葛以及跟我儿子的事,都全部说出来吧!”

面对拉赫曼的真诚和盛情,阿贝德不禁失声痛哭了一场,然后他把在巴士拉发生的事情,从头至尾。原原本本地倾诉出来。拉赫曼听完,对他深表同情,问他:

“那么,你说说看,这种有伤门风,极不道德的事情的发生,究竟是你妻子还是我儿子是罪魁祸首呢?”

阿贝德说:“严格地说,我妻子是罪魁祸首!”

这时,拉赫曼把卡迈勒拉到一旁,对他说:

“孩子,他认为他妻子是泼妇烂货,是这一切不幸的罪魁祸首。我想试他一试,看看他是不是个有血性的男子汉!”

卡迈勒问:“您想怎样试他呢?”

拉赫曼说:“我先从中调解,说要使他们夫妻重归于好。如果他轻易地表示愿意饶恕她。同她重归于好,那我就用宝剑杀死他,然后把那个娼妇和她的同谋使女也杀死。因为这种软骨头不值得留在世上,将会给社会带来不幸;如果他意志坚定,对坏人坏事绝对不迁就姑息,那么我就认为他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人,我会很尊重他,我要把你妹妹萨巴哈嫁给他,还要给他一份厚重的礼物,要比你从他那儿弄来的还要多得多。”

拉赫曼说完,便来到内室,坐下来跟阿贝德促膝谈心,对他说:

“尊贵的客人,作为一个丈夫,对自己的妻子应该有最大限度的宽容心,对她要有宽广的胸怀。女人的心是很难琢磨的,有些女人喜欢戏弄男人,她们利用女性的特点,漂亮的外表来迷惑异性。她们自以为了不起,看不起男人,当丈夫对她们表示喜爱的时候,她们会尤其表现出一种傲慢。不可一世的样子,她们会撒娇、任性、偏执,她们也会肆无忌惮、目空一切、说一不二,使丈夫在她们面前束手无策,甚至听之任之、胡搅蛮缠、变本加厉地要挟。

“当然,人人都有缺点或错误,关键问题是如何对待它。如果我们做丈夫的一见到妻子存在一定的毛病,就斤斤计较。毫不容忍的话,那么,夫妻之间的正常关系就难以维持,夫妻生活就会出现裂痕,好好的家庭就会破裂。妻子喜欢自己的男人胸怀宽广,能容忍。大度,能吃苦。谦和,善于化解家庭中的矛盾,担待妻子的缺点,有幽默感,善于取悦她们,博得她们的欢心。俗话说:‘女人是星星,男人只能仰望她们。’”

“我告诉你,你的妻子就住在我家的楼上,她是你人生的伴侣,你们多年来朝夕相处,难免有磕磕碰碰的地方,不尽如人意之处,对于她的不足,过失,你应该以宽大为怀,原谅她吧!女人的头脑简单,教规知识较少,极容易做错事,但是只要一指点,她就会知错必改,忏悔过去,争取未来。你如能好好地规劝她不再犯类似的错误,那你的功德就是无量的。”

“鉴于如上的思考,我愿意做你们之间的调解人,真诚地希望你们破镜重圆。重归于好。你所有的财物,我都会如数退还;如果你愿意在这儿居住的话,我们竭诚欢迎,并让你们过得如同在自己家中一样;如果你思乡心切。归心似箭,我也尊重你的意思,就用我的驮轿,把你的妻子和女仆带回去。总之,两口子的事总归得两口子自己去处理。解决,你们今后要恩恩爱爱。相敬如宾,即使是在今后的夫妻生活中,如果再发生纠葛。不满意的事情,你还得体谅她。帮助她才对。”

阿贝德耐着性子听拉赫曼长篇大论地说了半天。但他更关注的是他妻子的下落,便问:

“谢谢您的开导!不过,我的妻子就在您家里吧?”

“我刚才已经对你说了,你的妻子就在我家的楼上。你去看看她吧,按我所说的,跟她言归于好。我儿子把她带回来,想跟她结为夫妻,我坚决反对。我把她关在楼上,不许闲杂人等去烦扰她,因为我想,像她这般美丽动人的女人,她丈夫肯定会还想着她的,一定会来找她的,到时候,我要把她还给她的丈夫,让他们继续过着美满幸福的日子。我已经另外给我儿子找了个如意的女孩子,而且现已完婚。你也赶上了他的婚礼,今晚正是他们洞房花烛之夜。这是楼上房门的钥匙,你拿去打开门,跟你的妻子团聚吧,然后带上你的妻子,女仆一块儿过活吧!”

阿贝德显得十分高兴的样子,三步并作两步地迈上台阶,跑到楼上去了。

拉赫曼一直在悉心地观察着阿贝德的一举一动,他认为阿贝德已经被他的言词所打动,上楼去跟他妻子和好去了。心中对他产生了一种厌恶感,十分蔑视他,便抽出宝剑,悄悄地尾随着他,暗中窥探他们夫妻的言行举止。

阿贝德兴致勃勃地跑到楼上,打开房门,正要往里面走,忽然听到妻子在痛哭流涕,听到女仆在埋怨道:

“我多次提醒你,卡迈勒这人是不可靠的,你却鬼迷心窍,死心塌地地跟定他,变着法儿把老爷的金银财物全都偷了送给他。你不守妇道,跟他暗中来往,又不顾一切地为他远走他乡。如今可倒好,你叫他给甩了!他把你连人带物都弄到手后,就把你关在这儿,他自己另娶别人!现在你总该看清他的嘴脸了吧。”

他听了女仆的话,气得浑身发抖,原来他妻子是自己主动跟卡迈勒勾搭的!这时他又听妻子冲女仆说道:

“闭嘴!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吗?卡迈勒另娶别的女人是他的事儿。我一定要让他回心转意,与我重归于好,因为他绝不会轻易忘记我对他的好处,我和他在一起时,他多么快活呀。不管他怎么样,我都不会忘记他,我把我的希望。未来和一切都寄托在他身上了,他会回到我身边的,会给我带来幸福的。”

阿贝德明白了一切,他再也听不下去了,便怒气冲冲地冲到她们面前,狠狠地骂道:

“你这个奸淫无耻的东西,你把希望寄托在那种人身上,就如同魔鬼把希望寄托在天堂里一样。我原以为你受他人诱惑,误入了歧途,没成想你本身就是个十恶不赦。死不悔改的坏女人!你还是一个当面好话说尽。背里坏事做绝的阴谋家。我一直被蒙在鼓里,假如我早知你是这么一个坏东西,我绝不会让你活到现在!既然你是决心一条道走到黑的人,彻底背叛了我,那么我就不能再让你活在世上害人了!”

说着,阿贝德异常愤怒地用双手掐住她的脖子,直到她气绝身亡。女仆见状,大惊失色,慌忙夺路要逃走。阿贝德冲上前去,像老鹰抓小鸡似的一把将她捉回来,怒斥她道: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坏东西,你与娼妇狼狈为奸,干出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坏事,你们串通一气来害我,你也不得好死!”

他在盛怒之下,也把女仆掐死了。

拉赫曼一直在门口站着,目睹了这桩惊心动魄的杀人案,见阿贝德在自己家中杀了人,感到事情十分难办,也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这时,阿贝德自言自语地说道:

“我在别人家里犯了杀人大罪,好心的主人知道了,必然不会饶恕我。安拉啊,祈望你能保全我的信仰,让我死在伊斯兰正道上吧!”

拉赫曼听了阿贝德自言自语,感慨万分,他走到六神无主的阿贝德面前,对他说:

“正直的人啊,你放心吧,我要保护你!你看看我手中的这把宝剑吧,我原以为你会和淫妇重归于好呢,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就不会饶恕你,因为我平生最痛恨的就是那种美丑不分。没有骨气的人。现在看来,你是个真正的人,一个嫉恶如仇的人,为此我由衷地敬佩你!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把我的女儿许给你为妻,不知你同意不同意?”

阿贝德表示尊重他的意见。随后他们吩咐仆人来清洗了尸体,并装进棺材中埋葬,对外就说是卡迈勒从巴士拉带回来的两个使女,都得病死了。

一切安排好了,拉赫曼请来教长和学者,对他们说:

“教长,小女萨巴哈跟宝石商人阿贝德订了婚,聘礼已全部送到了,恭请教长阁下为他们证婚,为他们写下婚书。”

教长很高兴地为拉赫曼的女儿和女婿写下了婚书。不久拉赫曼举办婚礼,邀请教长和众宾客前来参加。人们频频举杯,祝贺阿贝德新婚大喜。这样拉赫曼的儿子和女儿都结了婚,两对新婚夫妇,郎才女貌,家中洋溢着无比欢乐的喜庆气氛,非常热闹。宾主一直欢乐到深夜,才把卡迈勒送进教长女儿的洞房,把阿贝德送进萨巴哈的洞房。阿贝德在洞房里,仔细观瞧灯光下的萨巴哈,觉得她仪态万方,美丽动人,比前妻好多了。

在婚后的一段时间里,阿贝德和爱妻住在岳父拉赫曼家中,日子过得十分和谐美满。然而他离家日久,思乡心切,归心似箭,便对拉赫曼说:

“岳父大人,我久居他乡,对故乡的产业。铺中之事放心不下,为此我想回去一趟,将产业等事处置一下,再回来继续伺候岳父大人,不知您是否应允?”

拉赫曼说:“贤婿啊,思乡是信仰的组成部分,一个对自己的故乡都没有感情的人,在异地也不会安心久居。所以我完全同意你回去一趟,这也是人之常情嘛,但是你如不同你妻子同行,你回到故乡后就会贪恋家园而犹豫。彷徨,所以你们最好两人一块儿回去。以后你愿意回来,便带她一块儿回来,我们都一样地高兴。我要告诉你,我们这儿是不兴休妻的,一女也不嫁二夫,只要是有情有义之人,我们的大门是永远敞开的。”

阿贝德说:“我担心的是你的女儿不想跟我前往。”

拉赫曼说:“这一点你尽管放心,我们这儿的家教是很严格的,妻子对丈夫的意见总是十分尊重的。”

阿贝德听了,心中十分高兴,他回到屋里,问萨巴哈:

“爱妻,我想回故乡去,不知你的意见怎样?”

萨巴哈毫不迟疑地说:“夫君,我在做姑娘的时候是听从父母的,如今我已成为你的妻子,我就应该依从你的意志呀。”

阿贝德准备好了行装,辞别岳父岳母和亲友们,然后启程归乡。他们夫妻俩一路上不辞辛苦地跋涉,终于平安地回到了巴士拉。众亲友们只当是他朝觐归来,都来欢迎他。城中百姓听说他回来了,有人欢喜,有人犯愁。忧心忡忡的人在私下议论道:

“这回又得按老规矩办事儿了,每逢礼拜五聚礼时,我们又得到清真寺中,或者被禁闭在家中了,连猫狗都得要拴禁起来了!”

阿贝德回来的消息很快传到国王耳中,国王把他召进宫中,劈头盖脸地把他大骂一通:

“你真不像话!你出远门,为什么不事先向我通报一声?你去朝觐难道不需要让我给你一些财物带往圣城去做些善事吗?”

阿贝德说:“请陛下息怒,我其实并没有去朝觐……。”

他把受妻子愚弄。在商人拉赫曼家中发生的一切都如实地向国王禀报一番。最后他说:

“我现在已经把我新婚的妻子带回来了。”

国王说:“你的妻子萨巴哈如此贤惠,应该成为王妃的,这是安拉对你的恩赐,你应该对她相敬如宾。好好敬待她才对。”

国王重赏了阿贝德。从此他们小两口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然而好景不长,六年之后,阿贝德突然暴病而死。萨巴哈悲痛欲绝。国王敬羡萨巴哈的姿色和美德,趁机向她求婚,却遭到她婉言回绝。她说:

“陛下,我是绝不改嫁的,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从命的。”

国王说:“那么你愿意回你的故乡吗?”

萨巴哈说:“如果陛下垂怜我。帮助我这样做,我会对你十分感激的。”

国王吩咐人帮助她整理了行装,并派遣一个非常忠诚。善良的大臣,率领五百骑兵,一路护送她,把她安全地送回埃及。从此,萨巴哈就在家中一生服侍父母,过着安详、恬淡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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